好难,我要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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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独] 迷失柏林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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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9月,德国加入了国际联盟。白里安先生对世界的演讲中说,大炮和机关枪的时代必须结束。*”


“我们今天所获得的嘉奖,是为了表彰昔日的对手走向相互理解的第一次尝试。“


路德维希站在大厅一侧,听着自己的外长在演讲台上对台下的人宣读感言。今天下午两位外长共同祝贺他们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合影仪式,这也是这一次法国团队与弗朗西斯访问他的本意。


希望经历了荒唐的一夜以后自己并没有显得太不得体。他心虚地摸了摸下巴,仍能感受到一丝宿醉。而罪魁祸首之一的法国人此时正远远地站在大厅的另一侧,身着昨夜酒会上的那一身黑色礼服,也重新扎起了象征他身份的三色发带。


“沉迷于过去没有意义。这场世界大战让欧洲失去了领导位置,因为无尽的伤痛而流血。正是因此,欧洲人民正在更加紧密地团结起来,抵御未来的洪水和危机——”


外长稍稍顿住了致辞。侧身向着他轻轻招手。在其他官员的陪同下,路德维希被一股力道推着向大厅的一边走去。


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应该早已习惯了这些外交场合,此刻他的心脏却砰砰直跳,就像几十年前在法兰克福第一次和法国人们谈判一样紧张。记者们围绕着二位外长和意识体架起黑峻峻的相机洞口,明亮的灯泡一闪一灭。


……那颗纽扣。


没有人会注意到那颗在昨夜的疯狂中不小心被扯坏的,自己马甲下摆的纽扣。


弗朗西斯站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路德维希紧张地掖了掖自己的马甲,记忆里的那些细节令他的脸颊上划过一丝绯红。外长像朋友一样搭着他的肩膀,将他向弗朗西斯的方向轻轻推了推。


路德维希低下头,弗朗西斯鸢尾色的眼睛正柔和地看着自己。在掌声中,他以最标准的样子弯起嘴角,僵硬地握着对方的手,轻轻地接触着麻木的指尖。


“德国和法国,曾经在彼此的战场上赢得了这么多荣耀。但我希望未来的他们,不再为枪炮,而只成为只为伟大的国家而竞争。*“



一一一一


作为德法“文化交流”日程的一部分,路德维希从助理这里拿到了一张电影的入场券。



如同这座城市其他娱乐一样,这里不仅仅有最放荡的酒吧,也聚集了最不拘一格的艺术家,以及全欧洲的最多的电影放映机。


此刻,这座城市最大的影院里座无虚席,黑白的胶卷正一帧帧的投射在大幕上,乐队正为这部无声的电影配上合适的间奏。


“Metropolis(大都会)。”


某天他曾在报纸上看到过报社专门编辑出的一栏时评:这是前所未见的一部电影,关于未来世界的畅想。


如果非要坐在一个地方好几个小时的话,路德维希其实更喜欢去看舞台剧。但是他的助理依旧为他们安排了这场活动:多年来对德国文化的抵制后,法国的出现就是一个交流的信号。选择一部在视觉和主题上都非常新颖的电影,与外长致辞的演讲主题不谋而合——


他不再是那个过去的德国了。


密闭安静的空间里,德国和法国在普通的观众之间,平静地坐在相邻的两张座椅上。


黑色背景的大幕闪烁了一下,刺眼的亮光令路德维希眯起了眼。


一座座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巨大的桥梁建筑上火车飞驰其间。工厂的布景下,忙碌的工人在一部庞大而精密的机器上工作,他们甚至连摇摆的幅度都整齐划一,看起来诡异又麻木,仿佛永不停歇的机械零件。


……一个关于未来的幻想。


从几年前开始,新上任的外长总是希望路德维希本人能露面意识体的工作,而不是由基尔伯特代劳。银发的普鲁士国家总令人想起过去的传统,而人们需要路德维希来代表一个崭新的未来。


古老的德国和欧洲的辉煌一同落幕,几百年来的社会秩序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和日新月异的混乱。连他们自己不曾知道,这艘已经饱受摧残的船将在浪潮中驶向何方。


战争结束了,但列车上的生死游戏仍在循环往复。


他们每个人都是列车上的旅客,时刻准备掏枪射杀每一个想要超越自己的人。法兰西努力尝试过,他曾希望用沉重的赔款一刀一刀杀死这个战败国,用经济崩溃摧毁他,用利益与同盟让他被欧洲孤立,让他再也无法威胁自己……


……但是法兰西永远无法彻底杀死德意志。


曾经的德意志被击垮,但这场游戏里也没有人想要法国回到领先的位置。


如今外长拼尽全力令德国重新加入国联,这意味着法国无法再维持先前的优势地位——他将成为其他玩家牵制法兰西的棋子。人们希望路德维希出现在这些交流活动里,只是希望表现诚意,给法国一个虚假的安慰。


“和解。”


充满怜悯的词汇。


自以为施舍善意的“胜利者”,才是真正的猎物。



一一一一


深色的瞳孔紧缩,路德维希专注地观察着这个曾想要置自己之于死地的国家。


法国人歪着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危险的凝视。弗朗西斯俊美得有些性别模糊的面容带着一些被掩藏的很好的疲惫,睫毛在电影变换的光线下时不时地颤动着。整齐得体的领结上方露出了一小段白皙的皮肤,脆弱的脖颈就在咫尺之遥。


杀了他。


握住法兰西毫无防备的咽喉,拧断他的脖子,让他的血管无法再跳动。


杀了他……


路德维希的视野发黑,肠胃又开始绞痛。距离昨夜的派对上最后一次摄入药物已经接近二十个小时,血管中熟悉的痛苦和渴求开始缓缓蔓延。


从战后开始一步一步滥用精神化学品的后遗症。


他强迫着自己盯着电影来保持注意力,可是银幕上的工厂此刻变得无比恐怖。机器变成了怪物的模样,工厂里的楼梯幻化成了通怪物嘴中的道路。人类的面目模糊,无法分清国家,种族,甚至性别,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毫无知觉地走向死亡的深渊。


仿佛蚂蚁爬过骨骼的痒意令他的手指无法自制地颤抖起来,豆大的汗水从额角上滑落。就在要忍不住离席的时候,他的手背感传来一丝似有似无的触碰。


法国人的指尖无意识的蹭到了自己的手。


弗朗西斯将胳膊搭在二人之间共用的扶手上,身子随着支撑的方向自己靠近。他依旧聚精会神的看着电影的剧情,对身边意识体细微的挣扎毫无察觉。


金发青年努力地眨了眨眼,忍不住出神地看着身侧的人,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的动作不要太过明显。音乐间奏的安静间隙,他甚至能听清对方的起伏的呼吸声。


路德维希抿起嘴,想将手从扶手上抽走,但手指不听使唤了一般贪恋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在被酒精与药物摧残得破碎的记忆里,弗朗西斯的吻在他的脸颊和鼻尖留下了同样的温度。他记不清昨夜的一切疯狂是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带来的,理智荡然无存,在柏林永不入眠的深夜,他们做了一次又一次,交换了一个又一个被情欲驱动的吻。他从未如此毫无节制地叫喊,紧紧拥抱着对方,好像他们不是阴差阳错下的露水情缘,只是一对多年未见的情人。


「……昨晚的事,就当作从来没有发生。」


而那颗被扯下来的纽扣,此时正躺在自己的西裤口袋里。




弗朗西斯的睫毛颤了颤,突然转过头来对上了自己的目光。


法国人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那双鸢尾色的浅色眼睛在电影的微光下显得尤为明亮。路德维希局促地向椅背靠了靠,慌乱地移开了视线,电影也因间幕插进陷入一段黑暗。


弗朗西斯并没有移开他的手。


慌乱的心跳逐渐放缓。那些恐怖的幻觉,戒断反应带来万蚁噬骨般的疼痛,连带那些先前充满血腥味的念想,一并在轻轻的触碰下融化了。


他们静静地坐在银幕的微光下沉默着,手掌若即若离地贴在一起。




————

 

走出电影院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边店的橱窗陆陆续续点起了灯。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在前面的路德维希时不时的放慢速度等待着另一个人。


弗朗西斯的的步子迈的很小,他仔细地观察着这座城市,汽车鸣笛的声音,远处的桥梁在城市的楼房间交错,火车呼啸着穿过。街边露天餐厅中女人们的装扮和巴黎别无二致,她们穿着淡色的纱质长裙,漂亮的圆帽下是精心烫出的卷发。


看到酒店招牌,他才意识到路德维希将自己送了回来。他向后者道谢,伸出手推开大门时却又站在了原地,转身看向还没离开的青年。

 

暖色的灯光从弗朗西斯的身后投射,照亮了路德维希的面颊。

 

“我们还没吃晚饭吧?”弗朗西斯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这家酒店的菜品一直做的都不错。”

 

很多来到柏林的贵客都选择下榻这家酒店。但路德维希对这里的记忆不太美好——自己上一次来到这里见到法国人时候是因为赔款,离开的时候脸颊被对方揍得红肿。


但他依旧没有拒绝法国人热情的邀请,点了点头快步踏上台阶。


如果这顿饭是记在法国的账单上,那他绝对会多吃一点。


————



夜色下的施普雷河反射着点点摇曳的灯光,偶尔有小船载着旅客缓缓驶过,岸边的乐队为他们演奏着欢快的爵士乐。


弗朗西斯精心选择了一道道兼具法式风格和柏林本地特色的前菜,搭配上不同的酒水。餐桌上的烛光温柔静谧地跳动,他们小心翼翼地交谈着,没有聊国事,没有提到过去的战争与恩怨,如同一对老友一样轻轻碰杯。


弗朗西斯惊讶于对方对音乐,建筑与视觉艺术的有着别样的热爱。路德维希从魏玛的设计学院,柏林崭露头角的舞台剧艺术家,一直聊到刚才他们一起看的那部电影的表现主题。而弗朗西斯安静地听着他滔滔不绝,时不时点点头。


之前几次来柏林只能见到基尔伯特,原来这家伙都是去研究这些玩意了。弗朗西斯暗自思忖,嘴角不禁带起了一丝笑容。


“如果未来真的像电影里一样,人们将用机器建立巴别塔,不再属于某个国家,不再区分你我……”一丝微醺又一次爬上了年轻国家的脸颊。“那个时候,我们还会存在吗?”

 

“我不知道。”弗朗西斯不假思索地回应。

 

“你见过国家的死亡吗?”


他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样的?“路德维希的语气犹豫。


法国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你哥哥没有告诉过你吗?」他差点脱口而出,又很快想到眼前的人和自己的兄弟最近关系并不怎么样。


通常只有人类才会对此好奇,他很少会从一个意识体这里听到样的提问。


他们的生命尺度和人类太不相同。法兰西在漫漫长河中见证过无数死亡,人类的,意识体的,他亲手造就的,与他自己的——他本人死过的次数不计其数,也曾经被推上过断头台。


但是眼前的人想要知道的显然不是这样的答案。


他想知道的是真正的终结。


思绪再一次翻腾上来,一如自己手上曾经沾过的鲜血。


他盯着路德维希带着探究欲的蓝眼睛,血色的红葡萄酒在手里的高脚杯中微微摇晃。


 “就与普通人的死一样。”他轻轻地笑了笑。

 

“如果我们也不存在了,那还会有战争吗?”

 

“谁知道呢?”法国人的目光暗淡。“有些事是不会改变的。”

 

“……但至少要给自己开辟一条能选择的道路吧。”路德维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底气,手攥着衣服下摆,指尖在布料上不停的摩搓。


弗朗西斯对他的反驳感到惊讶。容不得他继续思考,有人为他们送上甜点,打破了两人间略显尴尬的气氛。


这一次前来送上菜品的人不是寻常服务生,而是酒店的经理。他俯下身对着弗朗西斯耳语了几句,随着甜点留在桌上的意外地还有两封信件。

 

“这是邀请函?我可……”「不想再去参加一个严肃又无聊的宴会了。」路德维希看着弗朗西斯将手中的信封拆开刚想抱怨,但看到熟悉的助理落款和外长的签名后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草草浏览了一下信件内容,在看到活动地点后茫然地看着弗朗西斯。

 

“看起来我在这里酒店的预订可以提前取消了。”弗朗西斯认真的读完了信上的内容,随后在德国人面前扬手晃了晃那封信。


“我们得到了一个柏林之外的旅行。”


————


TBC.

*

演讲内容均出自德国外长施特雷泽曼诺贝尔和平奖上的致辞。

1926 年的诺贝尔和平奖被授予了当时的法国外长白里安和德国的施特雷泽曼,以表彰因为他们促成法德和解的《洛迦诺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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